第一章

___重生___

　　「阿妠，你的夢想是什麼呢？」女孩趴在桌子上，輕輕戳著法妠的背。

　　「現在是上課時間，問這個幹嘛！」法妠轉過頭輕聲喊著，女孩只是微微一笑，放下了停在肩膀上的手。

　　「人啊、就應該有夢想，但是要怎麼樣，才能讓一個人擁有夢想呢？」

　　「你自己思考吧，我要專心上課了。」法妠將頭轉回去，女孩只是將臉貼在桌面上。

　　「夢想、夢想，我最喜歡的夢想，我有好多夢想，可是要怎麼給別人呢？」法妠沒有回應，女孩繼續說著。「如果別人也擁有夢想，每個人都有夢想，那是不是活下去就有意義了呢？」

　　「好了，上課了，別分心了，小心老師點你。」法妠聳了聳肩，抬起頭，老師的雙眼直盯著她。更正確地說，是盯著後面的女孩。

　　「埃澂，你又在妨礙同學上課了嗎？專心上課。」老師大聲斥喝，轉身又開始撰寫黑板的文字，嘴裡吐出一個個字像是直射到女孩的腦袋中，女孩爬了起來，隨意地將筆握在手裡。

　　突然一瞬間，女孩睜大了雙眼，站了起來。

　　「埃澂，去哪？喂、回來！」

　　「老師我去追！」班長站了起來，跟著跑了出去。法妠看著大家慌亂的神情，臉上忽然浮出了笑容，但很快又恢復原狀。

　　一滴冷汗從她的臉頰滑落到肩頸，彷彿在預告著什麼不祥，有一個不明的靈體在操弄著她的笑容。她捧住自己的臉頰，用手摸了摸嘴唇，這一切碰起來都是自己，不是那個虛幻的感覺，但是那個一瞬間，就像自己一直有過的痛苦。

　　她趕緊把頭望向外頭，人影已消失在盡頭，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，奔了出去。

　　「法妠，班長已經去了，快回來！」

　　我知道，我知道。可是──

　　可能已經來不及了。

　　「你最近神情很糟喔，需要一杯熱可可嗎？」

　　「抱歉、又恍神了嗎？那還要麻煩妳了。」法妠拍拍額頭。

　　「沒問題。」秘書輕踏著腳步，往外頭咖啡機的方向走去。法妠看著桌上的資料夾，長嘆了一口氣。

　　又恍神了。

　　自從自己與怨魂脫離後，彷彿又有新的怨魂纏繞，一些不想想起的往事一一浮現。好像在捨不得誰似的，又好像在訴說誰似的。

＊＊＊

　　「埃澂......」她喃喃地唸著這個名字。

　　「那是誰？新進偶像團體的隊員嗎？」秘書將可可放在桌上。

　　「沒、沒事，我想別的事情而已。」法妠尷尬地笑了笑，隨手拿起可可一口喝下，滾燙的感覺讓她直呼「燙死了」。秘書趕緊遞上冷水，法妠才緩和些。

　　「我的天啊，這真的差點把我燙死，你下次不可以泡這麼燙知道嗎？」法妠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。

　　「好啦......我知道了。」秘書笑嘻嘻地說著，法妠瞪了她一眼，拿起了資料夾。一張宣傳單從袋中滑落，法妠伸手撿了起來。

　　「惡魔之尾，這是很紅的團體耶。」秘書看了一下，那是公告ＬＩＶＥ時間的宣傳單。法妠看了一下，將資料夾翻到那頁，資料袋已經破掉了，她將其他的廣告單也一併抽出。

　　「薩滿天堂、月牙、天靈鳥......，好多知名偶像跟樂團呢。」

　　「哎，就算你這樣說，我們這裡也遲遲沒有團體上門啊。」法妠將廣告單丟到桌上，身體用力往後躺。秘書只是笑了笑，沒有說話。

　　「真希望，趕快有團體來啊......」法妠閉上眼睛，一道光線從暗黑的視窗裡劃過，她連忙睜開眼睛。秘書驚嚇地看著她，法妠輕碰了碰嘴角，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口中擴散。

　　「嘔──」資料被染上了鮮紅色，法妠摀著胸口，秘書趕緊抱住她，一邊喊著「沒事了」。職員們循著聲音來到這裡，所有人衝過來抱住了法妠，每個人口中都不斷喊著「沒事了」。

　　突然之間，法妠的痛苦轉為笑容，但是她抬起頭的瞬間，所有人都離開了她。因為他們知道這個面前的人，並不是法妠。

　　「偶像？偶像團體？」已經似不像法妠的女人不斷翻找著桌面上資料。「最討厭了，團體。」

　　下個瞬間，那個女人發出尖銳地笑聲，所有人摀住了耳朵。空間裡迴盪著刺耳的音頻，秘書瞇著眼，一滴淚從眼角流下來。那個女人，就像她似曾相似的人，那個令她害怕、不敢面對的人。

　　「喂。」一回神，女人已經站到了祕書面前，秘書不斷爬離開，想離開辦公室。「你是誰？」

　　「我、我......」彷彿時間暫停，旁邊的人表情像被凍住似的。秘書摀住自己的臉，女人逐漸逼近，把她的手移開。

　　「離法妠遠一點，討厭的傢伙！」女人瘋狂似地推著秘書，一直磨到牆角邊，一聲巨響，秘書閉上了眼睛。剎那間，法妠睜開了雙眼，她凝視著自己的雙手，但是掌上已經染滿了鮮紅色，職員們紛紛跑過來。

　　「不是的......不是已經消失了嗎？怎麼......怎麼還......」法妠奮力抓住了頭皮，她好想撕裂自己的腦殼。

　　「快、快去叫救護出！」

　　「大家不要慌張！冷靜下來！」

　　「秘書家裡人的電話有人有嗎？快去打啊！」周圍的職員們開始動了起來，有人將秘書抬上擔架，有人慌忙打著電話。

　　──好寂寞。

　　法妠停止了動作，心裡那團糾纏不清的感覺是什麼？那種難受為什麼比自己輾殺了祕書還痛苦？一滴一滴的淚，不斷地滑落。直到職員們都不在公司後，她才停了下來。

　　她在害怕什麼？明明自己就是個勇敢的孩子。

　　法妠起身，將身旁的血跡清乾淨，她看上桌面上的資料，早已浸濕了血液。唯獨一張被資料袋們掩護的宣傳單，依然清楚地寫著上面的字。

　　「Ｄｅｖｉｌ'Ｓ　Ｔａｉｌ」

　　她拿出了在資料袋中的ＣＤ，那是她上星期才去買的，也是這個團體的第二張專輯。法妠打開了電腦，ＣＤ正面彷彿有光照著她。她不懂，這種時候，為什麼在這上面的人的微笑，讓她感到一股安心感。

　　她隨機點下了一首歌，忽然之間，她的全身彷彿被施了魔法。

　　「你不是忘記了自己，你是真的給了自己，一個真正的心理。不要懷疑、不要懷疑，我心愛的舊情，你一直都是我的心上惡魔體。」

　　她哭出來了，原來那個怨魂沒有離開她。但是她，為什麼卻不再感到痛苦了呢？

　　她知道自己的答案，只是一直都沒說。因為自己一直把自己關在牢裡，一直以為別人說得很有道理，隨波逐流，逐漸忘記了真正的自己。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，卻又被別人踐踏。

　　法妠打開了海報編輯器，今後，她將孤獨一人；今後，她將失去一切；今後，她會重拾夢想；今後，她將得到重生。好多個今後，因為這一切的齒輪要準備回歸原始了。

　　那是她不想對人家說的，不想被別人同情的；那是她自己好不容易的夢想，不想被任何人干擾的世界。因為如此，她將重新自己的輪盤。

　　「制裁怨魂」四個字擺在眼前，她輕輕地笑了笑。

　　「梨洛爾，我將和你一起完成夢想。」印表機開始轉動，電腦上顯示的文件申請也在９９％的位置停留。但是此刻，她獲得了新的生機，彷彿出生的嫩芽，正在尋找未知。

　　就像，那年那個女孩她說的。

　　──如果別人也擁有夢想，每個人都有夢想，那是不是活下去就有意義了呢？